在备考,动笔靠缘。

【楚夏】风


        “是什么”这类往往沾染着浪漫主义幻想的课题,听起来确实和楚子航的理工科学风格大相径庭。非要将二者相提并论的话,就像五彩缤纷的花田中间被安放了一台高精度炼金器械,无论谁看见都会觉得格格不入。
        他原来也不是热衷探索哲学的人。一是少有空闲,二是与其追寻如此唯心主义的空想,不如演算出的确切数字让他来得安心。

        ……本来应该是这样的。

        可他最近竟会——偶尔会,四下无人的安静时候会,脑海里闪过模糊不清的念头,无声地问着自己,“夏弥是什么”。有人说是一个女孩,有人说是一条龙,有人说是一位好姐姐,如果换作恺撒的说法,她又是一片大海。
        楚子航从中却筛选不出满意的答案。

        他垂下头,隐隐觉得有些讽刺。那个凭空伪造出的女孩在他身边生活了那么多年,而他连一个恰当的形容都给不了她。
        广播中响起低沉的男声,温和而不容置疑地催促着游客离场。楚子航确认过时间,下午四点半,的确是水族馆该闭馆的点了。他站起身,贴着水族箱巨大的玻璃朝出口走,脚步放得很慢,像在逐帧细数回忆,虽然是逆着光阴的轨迹。
        ……她看着这些水生动物的时候会是什么样?脸蛋被反射成莹蓝色,满面雀跃。

        踏出馆门时接待生在他背后中气十足地喊了一声友善的“再见”,楚子航愣了愣,回过头朝她颔首致意,也轻声说了一句再见。
        他再清楚不过,接待生的“再见”确实是带着“再次相见”的意思。
        和他在那个地下尼伯龙根跟夏弥互道的“再见”不一样。

        接待生反手把巨大的铁门关上。楚子航背对着那声闸门落地的落寞声响,一时之间觉得这偌大的北京城区,自己竟没有一个能去的地方。
        他身上套着一件令他略显幼齿的卫衣,而鬼使神差地,手便朝口袋探进去。指尖触及到那块冰冰凉的小铁块时,腿已经不自觉迈开步伐,仿佛早已自知了目的地一般,连大脑的思考都显得累赘,轻车熟路地把控着方向。

        到目的地时,也没有一丝一毫的意外。

        楚子航从口袋里摸出钥匙插进老旧的孔眼,轻轻转开锁,使力推了推门。……无论多少次,他总觉得这扇门重若泰山。门上的锈迹陷进皮肉里,将他的掌心硌得生疼。

        他深吸一口气,下定决心般,闭上眼缓缓打开门,低声说,“我回来了。”
        片刻又自觉有些蠢,于是自嘲地抿了抿嘴。有清凉的风拂面而来,楚子航睁开眸子,眼瞳接纳了那轮巨大的落日,仿佛都要替黑色的隐形眼镜镀上一层流金。敞开的窗口源源不断地朝室内灌入温和的风,绒青色窗帘鼓动着,孤独地猎猎作响,在夕阳与晚风的洗礼中泛着摇曳的金光。

        他忽想起,在六旗游乐场被她救了一命时,身旁也环绕着如出一辙的风……和香气。
        ……硬要说的话,不止那个时候,这阵香气已经陪了他相当多年。

        楚子航觉得累了。一个能在球场上跟自己打满一场篮球赛的人,此刻疲惫得步子也迈不开。他想自己兴许稍稍理解了,所谓“变数”是什么东西。可以是出人意料的一场邀约、打乱计划的临时起意、趁其不备的倒戈相向——
        也可以是命中注定,命中注定却预想不到的生离死别。

        但生离死别是所有变数的终点,不会有什么新的变数,能让他在这个房间里再次看见那个穿着波西米亚长裙的女孩,眉眼如画,笑着问师兄最近过得如何。
        风吹得他的眼睛有些涩涩的,楚子航猜想应该是隐形眼镜戴久了的缘故。可在这阵染着暖光的风里,花田中间的高精度炼金器械突然觉得自己找到答案了。

        ——风是什么呢?
        无色的、透明的。存在于每一个角落,却也到处都不存在。你甚少留意一缕风的动向,可她切切实实地在你身边——当夜深人静,你听见了风声喧嚣,想伸出手,去寻找、去触碰她时,却怎样也再够不着了。她总是这样若即若离,像已经远去,也像一直还在。

        脑海里那个声音又在提问,“夏弥是什么”。
        楚子航略略颤抖着握紧手中的钥匙,敞开的窗口,漏入的风还在缓缓地吹着。而他慢慢踱到那张铺了薄尘的床边,合衣躺下。
        关于那个颇具浪漫主义幻想的课题……他确信自己找到答案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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